衍

A.悲惨保姆王黯

         王黯其实很怕疼。但他从小就被家里人送去学武，家人不在身边，再疼再累再苦都只能自己扛。要是哭喊，定会招来师父一顿狗血淋头的骂声。于是就算疼，也没人关心照顾在乎，就只好一声不吭，咬着牙躲在角落自己包扎。但当他回到家，遇上自家大哥，撒娇撒痴，一点小皮外伤也要赖上哥哥。

        大概是一种莫名的感情吧。但具体是什么，王黯自己也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 ……嗯……说不上来……因为哥哥也挺招人恨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 王黯叹了口气，看了看手中提溜着的老母鸡，转身向厨房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少年人穿一身黑袍，身上沾了不少草叶。一双眼睛比平时冷了不少，却依旧黑黝黝而清澈明亮。他右手拿着把军刺，是上好的货，有的血珠从银亮的金属上滑落渗入土地。左手拎着一直老母鸡，被割断了脖颈，毫无生息。

         王黯迈开脚步，王耀正靠在花园的门上。他挑眉上下将王黯打量了一番，开口道：“你装酷也没必要这样吧，起码把那只鸡藏一藏啊。还有，不过是杀鸡而已，有必要穿成这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王黯身形一顿，凉凉抬眸瞥了眼王耀，声线干净清冽：“闭嘴老哥，爷今儿心情好，我乐意怎样啊……反正又不是你洗衣服……”

      

     “我是说你今天这身儿可真是前不见古人，后不见来者的。”王耀嬉皮笑脸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“那你可以直接念天地之悠悠，独怆然而涕下地去见陈子昂了。”王黯皱眉瞪眼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 面对弟弟的不悦，王耀表情不变：“可别啊，我只是觉得士别三日，要对你刮目（重音）相待一下嘛，毕竟我才回到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“……你可以挖目相看的，我不会阻拦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“挖了还怎么愉快的看啊小老弟，再说我也不是海伦凯勒，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 话很多的哥哥还没说完，就被弟弟一阵堵了回去：“嗨呀你可真的烦，能不能给爷消停会儿？！”王黯有些不耐烦了，谁晓得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哥私下里对弟妹们总是各种毒舌吐槽，完了还总嬉皮笑脸，一副活该欠揍的模样。想当初，湾儿也就为此找了个理由躲去了本田家避难，连小香他们也去了其他地方常年不敢回来，只逢年过节悄悄给王黯打个电话，留下他一个人天天面对这个笑面毒舌魔鬼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而王耀自己倒好，弟妹们不在，他落得一身清闲，天天在家吟诗发疯，做梦蹦迪，深夜嗨爆，有时还喝酒，喝高了还得王黯去给他背会床上，打扫清理。至于家务活儿这种东西，也从来是王黯自己一个人做的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王黯觉得自己也是过得很苦，万事要给老哥擦屁股不说，惹了事还要去处理妥当。更别说人醒了之后还有各种嘲讽等着自己呢。简直是《悲惨世界那么大，我不想去但没得办法》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王二少爷悲催地发现自己比灰姑娘还惨，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。早知道现在这样，当初就不要回来，就算挨师父的骂也比这舒服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他是真的心累啊，王家的仆人被王耀辞退，他这个王二少爷就成了管家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，但王黯还是待在王耀身边，为他烧每一天的饭，做每一天的家务。即使有时确实气的不行，咬着后槽牙恨恨想着要走，第二天早上还是会黑着脸出现在王耀床前，把睡眼惺忪的王耀从被窝里拎出来，再摆上他最喜欢的煎饺白粥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简直被吃的死死的。谁叫他一直拿自家大哥没办法呢？王黯颓废地想。他捂着左手臂，上面有一道伤口，是为了给王耀拿书而爬上梯子，结果一不小心被梯子上的铁刺划伤而留下的。虽然伤口长，但也不深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 反正也只是小伤，过段时间就好了。他想着，坐在梯子上怨念地盯着厨房里的烤箱。那里面是他为王耀做的蛋挞。昨天王耀吵着要吃，还说不是王黯亲手做的就不吃。偏偏家里的烤箱又坏了定时功能，还得自己盯着时间。这是什么厂家生产的次品货嘛，用了一次就坏啦，想起买来时还得了一个信誓旦旦的保证，什么“质量绝对好”。呵，都是屁话。

         不过呢，自家大哥还是有可爱之处的。每天早上王黯叫醒他之前，都会看大哥的睡颜好久。睡着的大哥没有平日里斗嘴嘲笑时的张牙舞爪，倒是安静得很。他眉眼柔和，褪去了浑身的刺和锋芒。长发散乱开，脖颈白皙修长，睡衣领微敞，露出一片肌肤。王黯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的感觉，只是有些……满足和窃喜。



         好吧说实话确实有点变态。这是王黯自己的想法。他舔了舔嘴唇，靠在梯子上。离蛋挞出炉还有五分钟，他在心里默数时间的过去。要是过了，那个祖宗可又要发脾气了。唉，明明也不是小孩子了，怎么还是那么任性呢……

        头疼。

       眼角一瞥，王黯却看到楼梯上下来一个人影。是王耀，提着个实木医药箱走下楼梯。在王黯一愣神间的功夫里就走到了他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来给你上药。”是王耀的声音，不同于平日，轻柔而又温暖。

        王黯：“……？”自家老哥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？

       看着弟弟懵逼的样子，王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，打开医药箱，拿出棉球酒精镊子，毫不客气拉过王黯左手，扯出王黯一声惊呼。

       说起来也好笑，王黯一个练武的，却怕疼地像个小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 “喂大哥，你可轻点儿！这可不是死猪肉！”

        “……。”出乎意料的是，没有平日反唇相讥，王耀只是低下头，用镊子夹起蘸过酒精的棉球细心擦在王黯的伤口上，动作轻柔，与刚刚的大力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   王黯看着王耀的动作，脑子还有些发蒙。光影透过落地窗的透明玻璃，斑斑驳驳洒在身上，暖洋洋的。王耀垂下眼睫，浓密的长睫如蝶翼扑闪。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执起镊子也有几分好看。黑发披散在肩头，发尾还带着水珠，在丝质衣物上洇出深色痕迹。几缕服帖在脸庞边，勾勒出好看的弧度。

     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了。

       不对不对，这分明不是王耀的正确打开方式吧？看着自家哥哥从药箱里拿出绷带，王黯赶忙制止他，他当然还记得上次王耀给他包扎的“粽子手”。

       “不了吧老哥，这伤口也不深，没必要用绷带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“不不不，你既伤了，一定是要包一下的。嗯，这就好了。”

王黯抽搐着眼角，看着眼前那个并不好看的……打着个蝴蝶结的什么玩意儿，还有看上去明显对自己杰作很满意的王耀，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 王耀满意地收拾好药箱，正准备回楼上，却在楼梯前立住，回头问：“我的蛋挞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 闻言，王黯爆出一句：“卧槽！”马上奔去厨房救场。但不出所料，烤箱里的东西已是“外黑里焦”。是因为自己温度定太高，时间又过了。王黯思考了半秒钟，戴上手套将蛋挞取出毅然决然递给王耀：“给你，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王耀盯着眼前王黯递来的残次品，也思考了半秒钟，将手中实木药箱毅然决然往王黯脚上一扔：“不要，还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于是王黯又是一声惊呼：“啊啊啊啊我的妈老哥你下手可真狠！”